“其實，”袁簡猶豫了一下，吞吞吐吐道：“即便是拿了賞銀，還是不要太招搖的好。另外以後少喝酒，少碰酒，最好不喝酒，也不要和陌生人交往和攀談，也不要相信和你套近乎的陌生人為好。”

“這又是何意？”張皮綆先是吃驚，後又輕蔑的一笑道：“走江湖賣藝的都是這麽婆婆媽媽的嗎？說句實在話，我還真就喜歡喝上幾口酒呢。跟我父兄一起最高興的事，就是喝上一口米酒，就會忘了窮，忘了餓了。是男人怎麽能不喝酒啊？你說這話，就是個娘們兒。”

“這是肺腑之言，千萬記住了，都是為你好。”李春風在一旁幫腔道。

張皮綆一撇嘴，剛想再說，只聽人群外有人喊道：“梁王來了！”

頓時，嘩啦啦一群人過來，像風一樣將張皮綆裹挾而去，直擁向外邊去了。跟過去的人群，將李春風和袁簡擠撞得東倒西歪。逼不得已，他們只好左躲右閃的讓出位置給那些群情激昂的撚軍們。

他們遠遠看著張皮綆，站到了張宗禹的馬頭前。只見他沖著麥田方向指指畫畫，搖頭晃腦的說著什麽，雙臂亂揮著，又把那把長刀掄來掄去，比上比下了好一會兒。然後張宗禹一聲唿哨，縱馬往麥田方向奔去。一大幫撚軍簇擁著張皮綆，也蜂擁跟隨而去。

李春風和袁簡的身邊再沒有了一個人，一瞬間整個世界似乎都安靜了下來。他倆就像兩個被拋棄的孤兒似的，孤零零的站在那裏。四周是紛紛揚揚，飄浮在空中的塵土，李春風被嗆得猛的咳嗽起來，才總算打破了寂靜。

“看來革命烈士張皮綆同志對咱倆的話是一句也沒聽進去，他已經被勝利沖昏頭腦了。我知道你囑咐他的那些話，就是在提醒他，他以後會在老家被丁寶楨派出的暗探尋獲。你說巧不巧，那幾個暗探恰恰落腳在張皮綆，也就是淩雲開的油坊和糧坊裏。他們把他灌醉，套出了他的話，一切看來也都是天意呀。”李春風邊咳邊說道。

“一切又是按歷史書上寫的那樣發展的，麥田裏被殺的正是僧格林沁看來是無疑了。”袁簡沮喪的說道。

“要不要跟過去看一看呀？”李春風瞟了他一眼，說道：“以證明你還是不要和歷史作對的好，白費了一番力氣，於事無補。”

袁簡苦笑了一下：“那種血腥場面還是不看為好，我第一次感到身心俱疲，想早一點離開這裏，這種打打殺殺的亂世，讓我真的有種無所適從的感覺。你趕緊操縱你的羅盤飛船吧，管它什麽方位，什麽朝代，只要穿走就好。”

李春風這時候反倒安慰起他來：“我終於知道那個‘心灰意冷’這個詞的意思了，現在用在你身上正合適。救人失敗，挽救失敗，沒有一次成功，眼見快回家了，等於是無功而返。看來改變歷史，憑你一己之力是不行的，但總歸你是盡力了，不後悔就行了啊。”

“歷史車輪緩緩向前，歷史潮流川流不息，擋是擋不住的。”袁簡嘆息道：“現在這時正是中國積貧積弱的時候，連拿破侖都說，中國在清朝時就是一頭沈睡的雄獅，他提醒世人不要去招惹她，不如就這麽讓她睡著，因為她一旦醒來，世界都將為之震顫。其實列強對清朝後期的欺侮和侵略，從另一方面看，也是一件好事。它讓中國人認識到落後就要挨打，團結才是力量。就像拿破侖說的，西方列強的洋槍洋炮，把中國這頭睡獅打醒了。”

李春風也神色嚴肅的接過話說：“話說僧格林沁也算是極其愛民如子的一個將領了。他死後沿途百姓哭祭他，送上的萬民傘就有七十多把之多。1860年，也是他敢於以蒙古騎兵正面直沖英法聯軍，雖然損失慘重，但是精神意義重大，也算可歌可泣了。他指揮的大沽口戰役的勝利，連恩格斯也註意到了，給予了高度評價，說這是東方國度抵禦外侮的第一次勝利。總之不管清政府派僧格林沁剿滅撚軍是維護統治也好，撚軍起來造反罵清政府是清妖也好，都是歷史發展歷史進步的一部分。僧格林沁效忠國家，張皮綆在想滅了清妖而後再娶媳婦兒成個小家，也算是各為其主了。不過一生歷經數百戰，威名赫赫的僧格林沁，最後死於一個十六歲的名不見經傳的小撚軍之手，如他地下有知，是不是也會覺得臉上無光啊？”

袁簡邊聽邊頻頻點頭道：“李春風，這堂課應該你是我的老師，你的見解獨到。這一路穿來，我們也算寓教於樂，現場教學了。”

“你這麽快就豁達起來了？”李春風揶揄道：“看來挫敗感還不是很強烈啊。說來說去的，都不如馬上就要回到家興奮，為了一步到位，這個羅盤的方位，還是要對一下的。現在咱家那邊是菏澤的東北方，東北方應該是艮位，讓我來對一下。”

李春風邊說著邊解綁在腰上的破布，裏邊裹著的羅盤咣當一聲，自己滾了出來。他忙俯身撿起，卻並未急著轉動機關，卻來回打量他和袁簡身上的穿著，調侃道：“這哪裏是軍服喲，分明就是破衣爛衫嘛。可想而知，這時的百姓過得有多慘了，有件衣服蔽體就不錯了。再看咱倆，身上是清朝的舊衣服，腳上蹬的卻是南宋時在韓世忠府裏為進宮才換上的那套優伶服裝配套的靴子，一直穿到現在，算起來橫跨了四大朝代，也算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

袁簡有氣無力的應道：“剛才還想著趁幫廚吃口熱飯，這下好了，連個人影也沒有了。也好，正是穿走的好機會，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啊。找好艮位，出發吧。”

在李春風的艮位啟動中，他倆又一次墮入了黑暗和金光的閃爍中，火熱和冰涼的煎熬中，胸悶和疼痛的交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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